“老小”和“小小”

张平

鸭进棚，鸡进埘，典娭毑一天的工作也就全完成了。她趁着傍晚的天光赶紧洗了个澡，搬把椅子坐到禾堂里歇凉。

禾堂连接着前面的乡村公路，这个时候，太阳才落水，田里刚刚转青的禾苗折叠着天边的霞光，漾起了金色的波浪，田垄上各种有名字没名字的野花都张开了笑脸，公路上花枝招展着散步的人们络绎不绝。春风一吹，这些散步的女人们更是早早地褪去了厚厚的冬装，一个个打扮得仿佛要和田野上的野鲜花比艳丽一般。看到典娭毑，她们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：“只有典娭毑就鳌实！”这句话绝不是恭维，是实打实的赞美和羡慕。

典娭毑大名“典华”，是为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而特意取的名字。我那个“大字墨墨黑，细字不认得”的外公是辛酉的，和共产党同岁。外公没有上过学，也没有很先进的思想，他朴素的道理只有一个：是共产党让他有了自己的田地，让他吃饱了，让他穿暖了，还让他住上了红砖青瓦的房子，他的幸福生活都是共产党带来的，他要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。给女儿取名典华，是希望他的后辈也能铭记共产党的恩情，更是希望从此以后，他对女儿的每一声呼唤，都将唤起心底永远的感恩之心。

伴随着新中国一起成长的典娭毑今年已经七十又二了，依然耳聪目明，腰背挺直，每天黑早还要割上两担鱼草回来，整一个勤劳又健旺的“七零后”。

典娭毑的勤劳在整个新潘塅上出了名的。七十多岁的人了，不但不需要后班子负担，还养了两塘鱼种了一园菜，典娭毑养的鱼可是纯粹的绿色食品，除了下雨天喂养一点菜饼，其他的喂养食材全部是典娭毑从田野上割回来的野生青草。她养的鱼不但“膘肥体壮”，而且味道还一等一的好，所以，钓鱼的也大部分都是回头客。就凭着自己的勤劳和童叟无欺的好口碑，典娭毑这个“七零后”，还可以年年赚个万元叻。

典娭毑从年青时候起就是新潘塅上勤劳致富的典型。她糊过纸盒子做过催壶（自家烧制的烧水陶壶），种过柑橘养过牲猪。因为她的勤劳和聪慧，她是那种做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好、都可以赚到钱的劳动能手。因为这样，我们家一直都是新潘塅上的富裕户，我也因得她的庇护可以比别的女孩子多读了几年书。现如今，七十多岁的人了，依然是新潘塅上鼎鼎有名的致富典型。典娭毑有句经典台词：“都是搭帮党的政策好，不但看病不要钱，还月月有工资（养老保险）领，我年年都是万元户叻。”

典娭毑不打麻将不串门，她每天手不停脚不住地忙碌着，浑身筋骨都顺畅得很，身体也是倍儿棒。用她的话说：“我不做事，病就来了。”前段时间连续的阴雨天气，就把典娭毑给憋闷得晕乎晕乎了，直说腰也痛脑壳也胀。这两天太阳一出来，她挖了两块地，栽了一块辣椒后，腰也不痛了脑壳也不胀了，出得一身汗就全身舒爽了。

典娭毑坐在禾堂里，眼睛总是朝着邮电局那个方向瞟，她是在盼望着一个小肉团子，典娭毑的爱称———“老跳”。“老跳”何许人也？典娭毑曾外孙陈雪怡是也。

随着一声汽车喇叭，一个粉粉的肉团团从车上爬了下来。“老跳！老跳来得！”典娭毑立马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。“不是老跳，是雪怡，雪怡啦！”那边还不乐意了，认真地强调着。典娭毑返身折进厨房泡来三杯姜盐豆子茶，又端出下午就准备好的苹果点心，还冒落坐，那边肉团子就过来牵手手了，“姥姥，玩去！”

说着，一老一小就顺着鱼池塘干出发了。小肉团子自主能力特别强，她可不要大人牵着，非得自己走。典娭毑拍蚊子，她也跟着拍蚊子，典娭毑把双手背在后面，她也把手背在后面，俨然一个小大人般。一前一后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，映照着傍晚的霞光，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。

她们两个人散步的路线可是有讲究的，大路上人多车也多，不好玩也不安全。她们自有她们的专用线路———沿着屋场旁边的鱼池塘干往小河边走。这里有金灿灿的油菜花，还有绚丽的草籽花，有低飞的蝴蝶，还有盘旋的白鹭，小河里流水淙淙奔流不息，河堤上有不停寻食的蚂蚁，这些都是肉团团喜欢的东东，掐一朵小花一定要亲自戴到姥姥头上，摘一片新生的树叶放口袋里说是采摘的茶叶，要留着回来泡茶给姥姥喝，或者蹲下身子看蚂蚁在草丛下面忙碌地爬来爬去，孩子们的世界总是其乐无穷。如果遇上下雨了，凹凸不平的路上那积蓄起来一小滩积水，就又是小肉团团的另外一项乐趣了。“姥姥，看雪怡踩水。”“pia！pia！”水花溅起，一老一小都笑开了花。

如果遇上下大雨出不了门，她们的节目又会有所改变。不知道典娭毑从哪个旮沓湾里寻出来的几绺红绸子，整个堂屋都是她们的舞台。两岁多的的小屁孩记忆力格外的好，古典诗词，张口就来：“北国——风光，千里——冰封，万里——雪飘。望——长城内外，惟——余莽莽。大河——上下，顿失——滔滔……”两岁多的孩子，一首《沁园春·雪》背得一字不漏，还能够控制好节奏和重音，奶奶的声音更是别有一番风味。你方唱罢我登场！小屁孩表演完毕，老小孩接着开始：“红军不怕远征难，万水千山只等闲。五岭逶迤腾细浪，乌蒙磅礴走泥丸。金沙水拍云崖暖，大渡桥横铁索寒。更喜岷山千里雪，三军过后尽开颜。”我那个“七零后”的娘哟，一首《长征》飙得字正腔圆，肉团团跟在后面一边挥舞着绸子一边扭着那个肉嘟嘟的小屁屁，一老一小的舞台热闹非凡。

夕阳恋恋不舍地下山去了，月亮悄悄升上了天空。弯弯的月亮像一艘小小的船儿，她轻轻地摇晃着，仿佛也在偷偷聆听这一老一小的欢声笑语。

这正是：乐享天伦，方得古稀不老；欣逢盛世，幸得稚子早聪。

“老小”和“小小”，我愿开心着你们的开心，快乐着你们的快乐。愿时光不老，愿快乐常伴。

作者简介：张平，女，汉族，1971年5月出生，湖南省汨罗市人，1989年参加工作，无党派人士，本科学历，李家塅镇中学人民教师，汨罗市知联会理事，汨罗市作协会员。

作者：张平

责编：刘嘉玉

来源：汨罗市融媒体中心

版权作品，未经授权严禁转载。经授权后，转载须注明来源、原标题、著作者名，不得变更核心内容。